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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园之伤
Vela晋江文学城 2024-05-28十三年前，艾欧里亚7岁，加隆15岁。
7岁的艾欧里亚在一个叫做圣域的地方开始漫长的刑期，罪名是叛徒的弟弟。
15岁的加隆在一个叫做苏尼欧岬的地方开始无期徒刑，罪名是——
艾欧里亚被杂兵粗暴地从床上拖起来的时候，他刚想呼喊艾欧洛斯的名字，寻求救助，施暴者却恶狠狠地笑着，喝令他说出叛徒艾欧洛斯的下落。
Προδότη。
艾欧里亚生于希腊，长于希腊，第一次觉得祖国的语言是如此的刺耳，孩童脆弱的鼓膜被轻而易举地穿透，恨不得所有的听觉神经都被撕个粉碎、搅个稀烂。
杂兵们嘲笑着他倔强地咬紧了牙却又泫然欲泣的表情，毫不留情地踢打着7岁的小小身体，在这枯燥乏味、制度森严的遗失之地，如此绝妙的施暴对象实在是难能可贵。
何况欺凌弱小，光是妄想着倔强的小少爷被一点点折断傲骨、最终沦为匍匐于脚底舔食着怜悯的可怜虫，就会让人类与生俱来的施虐与残暴本性得到何等愉悦的满足。
即便这是聚集以雅典娜女神的名义、保护爱与和平的战士的神圣之地，但是到哪都有的欺世盗名之辈，这里也不会匮乏。
仇恨的萌芽是不需要时间去等待的，而用以爆发的能量，却需要慢慢积蓄。
在那个以风神为名的男人离开圣域的第二天，在艾欧里亚的人生迎来第一个痛苦的黎明的那天，艾欧里亚吐出了口中带血的牙齿，艰难地挪动着脚步，本能地去寻找另一个值得依靠的人的帮助。
可是那个人的房间也空无一人，甚至空无一物，仿佛这是从来不曾有人居住过的空屋，只有幽灵的气息潜藏。
“撒、撒加……”
“哦，艾欧里亚啊。”
“加隆呢……”
“……”
“加……隆呢?”
“苏尼欧岬，他是个罪人。”
“等、等一下，他犯了什么……罪……”
双子座的黄金圣斗士，并没有等他忍着疼痛把话说完。艾欧里亚渐渐模糊的视线里，只有那头深蓝色的长发，仿佛收尽晚霞的天空的颜色，仅有的晨曦也离他远去。
7岁的米罗，甚至比艾欧里亚还要小上几个月，看着好不容易醒转的同伴挣扎要从床上坐起来，便用不属于孩童的力气将他摁了回去。
可是当艾欧里亚第二次坐起来的时候，米罗发现同样的招数对他已经不再起作用。这个所谓的圣斗士的定律，简直就像个笑话，让7岁的米罗不可遏止地笑了起来。
那不是7岁的男孩子会有的笑。
“好啊，你走，我看你能走多远，下次再死在路边，我可不会再救你!”他一边笑，一边对着踉踉跄跄走出门口的另一个7岁孩子说道。
苏尼欧岬的海景是献给海神波塞冬的供品，有着希腊最壮丽的夕阳，和那座肃穆的波塞冬神庙。
即便苏尼欧岬的落日价值百万德拉马克，艾欧里亚也已经无暇欣赏。并不是他对海神的供品不屑一顾，而是严重透支的体力不再允许他顾及其他。
他几乎是机械地划动着双臂，四肢绵软，大脑却顽固地指挥着动作的继续，仿佛在熬过这个极限点之后，就会达到新的境界。
这一场严苛的游泳训练的终点，在苏尼欧岬正下方的水牢前，确切地说，是水牢前的那块礁石。
并不是涨潮的时候，所以还只是及踝的海水允许艾欧里亚蹒跚地走到水牢前，抓住手臂粗的铁栅，喘着粗气，跪倒在囚犯的面前。
“里奥?!”
出乎意料的来访者，让有着浅蓝色长发的囚徒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被海水泡得发白的指尖触碰到了抓着铁栅的那双幼童的手，真实的触感让他贪婪地将艾欧里亚的手包在掌心，不愿放开一般地紧紧攥住。
“加隆。”男孩的呼吸渐渐平静了下来，抬起头看向他，原本那双澄澈的茶色眼眸，如今如同污泥一般混沌不堪。
“加隆……”
艾欧里亚蠕动着嘴唇，唤出囚犯的名字，可是僵硬的脸颊上，却只有凝结的盐粒留下的咸涩。
“你来这里做什么?”加隆缓缓松开了手，因为他发现对方有着与自己一样的冰冷体温。
“你犯了什么罪?”
囚犯笑了起来。
“里奥，你知道伊甸园么?”
艾欧里亚仰望着他，摇了摇头。
“我就是那条诱惑神之子的蛇啊。”
落日的余晖渐渐被爱琴海吞没，赫斯珀洛斯出现在了希腊南部的天空中，为黑夜女神引领道路。
尼克斯的黑裙拂过天际，夜色一点一点地染上囚徒的笑容，连浅蓝色的长发也仿佛被墨汁慢慢浸透，变成了宁静的暗色。
“回去吧，里奥，你该回去了。”
少年没有问男孩遍体的伤痕是怎么回事，男孩也没有再追问少年是为什么而被关在这里。
15岁的加隆，是铁栅这一面的囚徒。虽然他并不如此认为。
7岁的艾欧里亚，则是铁栅那一面的罪犯。虽然只有他如此认为。
“里奥!你到底跑去哪里了?!”金发的男孩揪着浑身湿淋淋的朋友，大声责问道。
艾欧里亚默默地挣脱了他的手，只在他的指尖留下爱琴海苦涩的咸味。
“你去海里干嘛?”米罗却执拗地跟了过去，“这种时候你别到处乱跑行么?!”
艾欧里亚并没有力气像从前那样和他顶嘴，光是应付身上的伤口浸过海水后产生的刺痛，已经让他心力交瘁。
“里奥，你说话呀!”而米罗却仍旧不依不饶。
“烦死了!你快滚开!”
当承受着难耐的疼痛时，如果大声地吼一嗓子，会获得一瞬的安宁。但也只有一瞬而已。
“里奥……好!我以后不会管你了!你死了我也不会管你!”金发的男孩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幕中。
“叛徒的弟弟居然敢对圣斗士候补生这么大呼小叫，还偷溜出圣域，真是不懂规矩。”
“对啊，所以得好好惩罚一下才行。”
“来吧，艾欧里亚少爷，你一身的海水味，正适合用来惩罚水手的猫九尾鞭呀。”
暴徒的笑声并不应该在圣域出现，可此时艾欧里亚却认为这就是圣域的声音。
浸过海水的猫九尾鞭，刻意地抽在了之前的伤口上，直到7岁男孩的背上再也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肤，暴徒们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再也没有人会来给他的伤口抹上清凉的药膏，再也没有人会在他昏迷不醒时将他搬上简陋的床铺。再也没有人会叫他做“里奥”，用和他一样柔软而清亮的童音，带着爽朗的明快笑容。
这就是艾欧里亚为自己定下的刑罚，从7岁开始，那时的他，认为刑期是永远。
“里奥，你怎么又来了?”
艾欧里亚看着凝结加隆的发梢的盐粒，白色的粉状结晶藏在浅蓝色发丝之间，反射着太阳的微光。
海水使他视线模糊，连这么微弱的光芒都刺痛着他的双眼。
“你每次来我这里都不说话，难道你哑了么?”浅蓝色长发的囚犯挂着嘲笑的神情，那样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却有着诱惑的魅力。
“加隆……”
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艾欧里亚的声音有着沙哑。破损的童音连加隆都有些吃惊。
“加隆……如果你真的是蛇的话，那就来诱惑我吧……”男孩却不敢看他。
“你在说什么傻话?”囚犯大声地嗤笑道。
“诱惑我吧……不然……我没有勇气……离开圣域……”仿佛不习惯说话一般，男孩磕磕绊绊地说道。
“圣域又不是伊甸园。”
“我没有勇气……杀了他们……虽然……我很想……”男孩跪在了水里，手紧紧地抓住了铁栅，指关节都泛了白。
“你用不着勉强自己去说谎，这种拙劣得要死的谎话也只有你编得出来了。”
“我……”
“里奥，你是个好孩子，正直到过头的好孩子，难道艾欧洛斯曾经教过你沉沦的方法么?或者说他教过你放弃希望?”加隆慢慢走到他的面前，手从铁栅的空隙间伸了出去，小心地抚上他的面颊，“里奥，你是我无论如何都诱惑不了的人，所以不要再来了。”
这是自那漆黑的夜晚之后，第一个在艾欧里亚面前提起艾欧洛斯的人。
于是自那漆黑的夜晚之后，艾欧里亚第一次让泪水涌出了眼眶。
里奥，你是太阳的孩子。所以即便会彷徨，但也请勿迷失了方向。
你终会踏上注满光辉的无尽之路，成为世间最温暖的存在。
届时，只要一点就好，请借我一点你那坚定的光芒，让我蜕下这层虚伪的蛇鳞，不再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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