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五 刻骨铭心(上半部分)

　　　　从神话时代起，当希腊诸神处于最强盛时期，为了长久统治大地，他们会选定一件最心爱的武器，将所采撷的外部力量如风、火、雷、电等，全部封存到那里面，作为日后凌驾万物之上的实力依靠。而这件可以根据主人意志随时释放可怕力量的武器，也就与它的主人成为一体，既代表他的权威、地位和荣耀，也维系他的利益、神格和生命。

　　因此每位神祗，尤其每位主神，都有一件代表自己权属的神圣武器，像雅典娜的黄金杖、赫尔墨斯的双蛇杖、波塞冬的三叉戟、以及宙斯的雷霆。在诸神相互的混战中，被打败神祗的武器可以收缴，可以封存，就是不能毁掉。据说这关系到一道神圣而重大的契约，具体内容不得而知，而它的后果十分明确：谁要毁掉一件神器，无论是他本人的还是其他神祗的，必将遭受灭顶之灾。

　　冥后是第一个主动毁掉代表自己权力象征的信物的神祗，奥林匹斯神殿的史官将其作为重大事件记载下来：

　　“……贝瑟芬妮亲手毁掉悒云杖，通过这种手段她将自己分成三部分：首先是拥有生长与复活法力的那部分，沿着‘圣者通道’直升上天，径自去封另一扇旋星门；然后是拥有战斗力的那一部分，被她直接输入一个名叫珍妮的人类女子的身体；最后一部分是她的躯体和魂魄，被复活的地狱魔石吞噬，这一祭品的献出使魔石的扩张得到了平息。”

　　当本书作者墓园主人见到这寥寥几句时，立刻发狂，发誓非要找到目击者的回忆录不可，因为实在太想看有关这事儿的详细报道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那么一天，某位不肯透露姓名的神秘人递给他一本十分破旧的蓝色笔记本，在最后几页里，竟然就是亲历者事后的回忆。

　　墓园主人急不可耐地翻到这一部分，只见上面写道：

　　“……那种景象真是终生难忘。我们被最邪恶与恐怖的势力层层包围，是春之女神挺身阻挡，她双手擎着几乎可以算作她分身的悒云杖，我甚至能够听到两者力量相互碰撞直至毁灭的声音。就在眼睁睁之下，神杖在华丽震撼的轰响中变成了另一种形状……碎成无数星星四散飞溅的形状。

　　那是我第一次见识什么叫‘恒光冲击’。

　　恒光，就是没有光源也永远不灭的光，它所产生的威力是A.E.的几百倍，可以直接毁灭旧空间和创造新空间。当某位神祗用以代表自己权力象征的信物被破坏，就会出现恒光，在恒光中‘圣者的通道’从此打开，直达人间和天界，以及更加遥远的未知区域。

　　冥取取出那枚鲜红的圣果对我们说：‘没了权杖，我将很快失去为神的资格，在这之前我要为你们做一件事情。’

　　‘这枚圣果，只能挽救你们中一人的生命，但是如果我再加上一点东西，就足够把你们俩全部救了。’冥后说道，‘现在，你们都闭上眼睛，按我的吩咐去做。’

　　我们乖乖听她的摆布，在她的法力作用下，我们很快失去了意识，但确实得到了真正的生命，因为自那之后，始终笼罩在我们头上的死亡倒计时威胁，终于被清除了！

　　我们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当我们苏醒过来时，我们的身体被一片荷叶般的绿色浮光托在中央，正沿着圣者通道向上升行。冥后在荷叶的光幕中留有字迹，告诉我们沿着这个通道，可以顺利离开冥界回到人间，也可以继续升行直到天界，何去何从由我们自己决定。

　　冥后始终没有告诉我们加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我们通过提升小宇宙达到的神识，终于发现了她竟然是通过折损自己为神的不朽寿命才换得我俩有限的人类寿命……”

　　……回忆录到这里显得有些凌乱，想必亲历者书写时心情激动，没有完全按照时间顺序来记叙，而是一边唏嘘涕泣一边忽然想到什么就立刻随手补写下来，于是墓园主人在页角下方边页上又勉强辨认出一段文字：

　　“冥后要将她拥有灵力的小宇宙输进我的身体。我一听到她这个决定，不由自主跪在贝瑟芬妮的面前，恳求她不要这样对待她自己。

　　冥后对我说：‘珍妮，你还不明白吗？与其让他们暗中给我派一个影座，我宁愿选择你。我将我所有的力量，连同我以前从你这里剥夺的，全部都给你。从此以后，珍妮的实力将与贝瑟芬妮相等了，凡贝瑟芬妮所掌握的绝技，珍妮都会。请你好好善用。’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哭泣。

　　贝瑟芬妮又对美斯狄说：‘雅典娜很可能也被暗中指定了影座。如果有朝一日她被奥林匹斯众神抛弃，她的影座一定会现身，而且将比她更强，那可能就是你们最大的敌手。’

　　美斯狄对她的提醒表示感谢……以下略。”

　　……昏暗的灯光下，墓园主人将凌乱的记述一句句按照时间整理完毕，总算大致看出头绪：冥后破坏掉悒云杖，将美珍二人催眠，对他们实施新生大法，然后抛升法力去封旋星门，将小宇宙传送给珍妮，随后移动他二人沿着‘圣者通道’上升离开冥界，最后独自一人走向地狱魔石的深处。

　　看了这些之后，墓园主人对冥后一直以来的怨恨与不满消失了。

　　墓园主人，就是L.V.。

　　当初L.V.被冥后那一击抛送出地狱，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流落到中国南方某个城市，功力全失，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从此他隐姓埋名，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慢慢地挣起一份家业。时光流逝，岁月无情，已经娶妻生子的L.V.，依旧不忘对珍妮许下的承诺，五年来利用闲暇时间默默写着不为人知的传记。书名最初叫《银海钩沉》，“钩沉”一词的意思就是：“寻找、挖掘被湮没的历史。”后来为通俗易懂将书名改成《白银传说》，却将‘银海钩沉’四字缩成‘银钩’取作笔名继续保留心迹。

　　“人生总归多经历一些才好。也许从不知信仰为何物的我，也应该尝试着去相信，去热爱，去忠诚一次，否则我永远无法理解他们，以及最后那超出所有人意料的结局。”银钩写道。

　　………………

　　…………

　　……

　　就在冥后逝去的同时，失去魔星支持的108冥斗士陆续被攻入冥界的圣斗士们歼灭。城户纱织在处女座黄金圣斗士沙加的护送下，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在朱狄加神殿与附身于瞬的哈迪斯直面相对。

　　“果然是你，雅典娜。”踞座在王位上的哈迪斯说道，“主动向我哈迪斯送死吗？”

　　雅典娜回答：“不。我是来请求你，请用你的力量阻止永恒日蚀，我不希望大地变成黑暗的世界。”

　　一番话说得哈迪斯皱起了眉头。在他仔细观察雅典娜，想看出她是否已经知道阿波罗和贝瑟芬妮的行动，但对方脸上显出一派近乎迂腐的天真。这真是雅典娜吗？是那个智慧与勇气，谋略与手段都超出众神之上的对手吗？她又在玩什么花招？抑或是她被宙斯逐出天庭后因为力量削弱加上独行在他人地盘跋涉太久完全闭塞了消息？

　　哈迪斯按下疑问，用轻蔑的口气回答：“自神话时代你我就相争不断，如今却来求我？永恒的日蚀仍旧在继续进行，用不了多久太阳将彻底被遮没，你就慢慢看着吧。”

　　雅典娜继续说：“只要你答应，我可以献出我的性命。只要这样能够拯救大地，我心甘情愿。”

　　又来了，她又来了！每当雅典娜决定牺牲自己去做某某事，其实就是她力量最恐怖的时候，那种力量足够将她推向白骨堆成的真理之巅。

　　但是眼下除了雅典娜自己，以及一个陪同她的沙加，并无其他圣斗士，她能掀起多大风浪？哈迪斯思前想后，还是猜不透这个老对手的意图，不如索性将计就计。

　　“好吧，我就要雅典娜的命！”哈迪斯用念动力提起一旁潘多拉的长枪，甩向沙加手中。

　　“沙加，用你手里的枪刺死雅典娜！”哈迪斯说道，“既然是她本人的命令，身为圣斗士的你应该高兴的刺杀才对！”

　　不要说神，即使普通人都能预料把武器交给对方亲信会是什么结果。但是哈迪斯不在乎，因为这样做不但没有威胁而且看起来很好玩。

　　两大神祗心里很清楚，他们都在用表面弱智的言语和行动暗暗互探对方的底细。

　　沙加果然被激怒，反将长枪掷向了附在瞬身上的哈迪斯。哈迪斯暗暗冷笑，如果瞬这个躯体因之被刺死，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出来，这个结果只有神知道而人类绝无可知。（谜底我以后会有专门附注。）

　　果然，站在前排的雅典娜看都没看就接住了后面飞来的长枪。

　　“沙加，不能杀他，否则瞬就被杀死了。”雅典娜说，“不能让他死。”

　　“雅典娜，我都替你感到累。”哈迪斯讽刺，“一个也不丢下，你能做得到？事实上因你而死的圣斗士还少吗？也罢，让我把你和沙加串起来，一起乖乖完蛋吧！”

　　雅典娜同样冷笑：“任何一幕历史都有属于它的主角，谁是主角，一个关键的区分就是他的在场与不在场，所引发的大命运、大结局是截然相反的！今天只要有我在场，我不欲谁死，谁必不死！不信你看着好了。无论沙加、瞬、还是纱织。他们的生命我都要保全，你看着吧！”

　　“不知天高地厚！”

　　长枪自哈迪斯手中飞出，锋芒直指雅典娜，雅典娜一手握住锋利的枪尖，刃口接触之处立见大量红色液体，沿着枪身自行向上蔓延，很快浸湿哈迪斯的手掌。

　　“这血，怎么这样烫！”哈迪斯吃惊，“雅典娜，你竟然……”

　　“是的，虽然我不得不用阿赖耶识才来到这里，但只要神血复苏，我的其他能力马上全部复苏。哈迪斯，是你一念之差替我达成这个目的了！”雅典娜大声说道。

　　不错，当城户纱织在女神殿用黄金匕首杀死自己的肉体，等于将所有神力暂时冻结。因为领悟阿赖耶识所提升的能量只够她的灵魂将凡人程度的肉体带往冥界。被宙斯剥夺了穿越三界能力的雅典娜，依靠这种办法来到冥界之后，还需要某种触媒打开所封存的神的力量。而现在，这触媒就是哈迪斯手中的长枪！

　　哈迪斯愣住了，突然醒悟般地想起这长枪的来历。它不是普通的长枪，而是在上次圣战中，在杀死一群守护的圣斗士之后，从某座密室的祭台上拿到的！上面印有圣域的纹章，一望即知是属于雅典娜的东西。

　　众神之中惟有雅典娜和阿瑞斯最擅长使用长枪。阿瑞斯最得意的是天王霸笔，从不离手；而雅典娜因为不喜欢武器，对长枪无固定要求。眼下这枪虽然不具有黄金杖那样至高无上的地位，却毫无疑问也是雅典娜作为神祗而亲手用过，至于她用它干过什么哈迪斯并不清楚，也没想去调查。但是哈迪斯认为被神祗使用过的长枪（即使这神祗是自己的对头），在武器中也是高出一等，可以代表一定的权威。因此哈迪斯将这枪略做改装之后赐给潘多拉，作为她对冥斗士行使号令权的证物。

　　时隔二百多年，哈迪斯将这事早忘了，没想到会出现眼下的情况。

　　“按道理雅典娜的长枪不可能割开她自己的手指，她究竟以前拿它做过什么？？”哈迪斯有些不安。

　　但是现在来不及考虑这个问题了，滚烫的女神血使附着在瞬肉体里的哈迪斯越来越难受，最后在激烈的震荡中，哈迪斯的魂魄终于被摆脱出瞬的身体。

　　雅典娜大喊：“哈迪斯，你已经不可能再次进入这个身体了！立刻停止永恒的日蚀！”

　　冥王的灵体在冥殿上空时聚时散，勾画着变幻摸侧的轮廓，声音如滚过轻雷：“哼，你想得太美了，雅典娜。既然如此，就让你一样粉身碎骨吧！”

　　哈迪斯像一阵黑色的疾风扑向雅典娜，雅典娜抛出手中的长枪。那枪身原本光泽暗如沉铜，沾染雅典娜的血之后立刻恢复原有的灿烂金黄，像一道光束直指哈迪斯。

　　哈迪斯的身后就伫立着那堵有名的叹息之墙，冥王的灵体向后一退，立刻渗入墙缝消失不见，枪锋撞击到墙体，迸发出耀眼无比的光晕，光晕中闪现一道自由穿越的缝隙……这柄长枪不是主神器，打开隐藏空间的时间非常短暂。容不得多想，雅典娜纵身一跃，身影几乎与哈迪斯同时消失在沙加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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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恒光开辟的圣者通道里，荷叶般的巨大浮光继续缓慢上升。浮光中央有一朵房子般大小的红莲花，那是阿波罗赠送给珍妮的第二件礼物，被太阳神用法力微缩过的特制房间，里面生活用品一应俱全。餐风露宿那么久，总算有个临时休息的地方了。

　　美斯狄披着一件衣裳坐在床边，低头看着珍妮。珍妮还伏在床上，半盖着一条丝绸方巾。

　　“你怎么起来了？”她小声问。

　　美斯狄回答：“我刚才在看同伴们的遗言。”

　　珍妮这才发现他的眼圈有些发红，一旁呆坐不知在想什么。

　　“到现在为止，我都无法相信他们已经不在，真的接受不了。”美斯狄摇摇头，合上笔记本，“从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有很强烈的预感，我和他们一定还会见面的。”

　　珍妮捂住他的嘴巴：“别说了，这个预感不好。未必是指他们没死，也可能是……”

　　她的不安明白地写在脸上。

　　美斯狄笑了：“珍妮，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未来会怎么样，你和我都无法确定，白银圣斗士是一个整体，如果他们完成了命运交给的任务，那么一定也有属于我的任务等着去完成，生与死的考虑，无法摆到首要位置。”

　　珍妮很难过，只好左顾而言他地说：“可怜的贝瑟芬妮，她为我们做了那么多，但愿我们不要辜负她的期望……”

　　这时窗外忽然透进一两点星星般的光，美斯狄拉开窗帘，发现漆黑的上空不知何时已经布满许多明亮的白色小花，像极了繁星点点，这景象很不可思议，完全超出自然常识。

　　他回过头，对珍妮示意：“浮光好像停了，我出去察看一下，免得遇到潜在的危险措手不及。”

　　珍妮欲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小美制止：“没必要，我一个就行了，要不了多少时间。你安心休息，这里有两位神祗布下的结界，非常安全。”（注：两位神祗布下的结界，指阿波罗在微缩的‘别有洞天’里布有防御结界，冥后在浮光上同样布有保护结界）

　　美斯狄走出房间，站在浮光边缘，他被看到的景象弄怔住了。

　　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湖泊，平静如镜，湖水中央有一座瑰丽巍峨的宫殿，矗立在开满花朵的天空下，在朦胧夜色中发出圣洁迷人的白光，美极了，也神秘极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