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似乎并不认同我的做法。”沙加连询问都没有便直接下了结论。

    并没有反驳，贵鬼微微皱眉，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我明白你想要保护阿维雅…我也同样，可放弃圣斗士的身份…”

    “贵鬼，你只看到了事情的一面。”沙加接过话去，神情平静：“你可记得，我曾经被称为最接近神的男人。”不知道沙加为何突然提起此时，贵鬼只是点头。不过他知道，沙加会解开他心头的疑惑。

    果真，沙加继续说了下去：“那时就连我自己都曾认为自己是佛陀转世…”说到这，他的声音顿了一下：“是阿维雅让我了解到，自己还是人类，有着人类的情感…她虽常常找麻烦，但我是并不在意的。”

    “你对她的宠溺，就连穆先生都觉得看不过眼。”摇头，贵鬼淡笑，也想起了曾经的时光：“你虽然有那么多徒弟，却只有她不一样。”

    “她…是第一个敢说雅典娜错误的人…”想起此事沙加也略显无奈：“是她说，雅典娜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又如何能保护这世界。”

    微微皱眉，就连现在的贵鬼都无法反驳这句话。

    “你看到的一面，她顽劣，惹祸，甚至隐藏实力被称为拖油瓶…你没看到的，却是她对雅典娜和圣域本就该有的仇恨…雅典娜封印了多数恶魔，又让她人世间漂泊多年…但这样的仇，却只因为我对她的庇护她便愿意放弃…”

    “你看到的一面，她恶劣，冷酷，看似对世界不管不顾…但又有哪次战斗她没有参与？就算是恶魔闻之变色的海皇…就算是，让她送命的冥王。”

    “你看到的一面，她独当一面，可以与神对峙亦敢弑神，整场对冥王的战斗几乎都掌握在她的手中…但，我们都忘了，她并不是神，也没有刀枪不入…所以她才会在战斗中牺牲…”

    “贵鬼，直到死，阿维雅都没有让我看到她的伤，前一分钟我甚至还认为她会在圣域等我们凯旋…”

    “贵鬼，所有人都忽视了，除去那个叫恶魔贝利尔的外表，她只是个普通人。这样的她不惜用生命换回所有黄金圣斗士的性命…我却只在她死亡之后才明白，她也同样需要别人的保护。”

    “雅典娜的圣斗士每当雅典娜降生便会守护她，与她一同战斗…可阿维雅的身边又有谁？”说到这沙加再次自责起来，声音有些僵硬：“作为她的师父，我本该保护她，教导她，可最终却为了雅典娜而忽略了她…”

    “除去黄金圣衣，我现在已经不是圣斗士，再没那份保护雅典娜的职责…”此时，沙加的声音竟听出了轻松：“所以，我是凭着自己的意愿跟随阿维雅。”

    看着这样的沙加，贵鬼有些失神：“可…若雅典娜出事…这世界也…”他本来不想说这句，只是看着沙加临时便改了。

    “阿维雅不会袖手旁观，毕竟这世界也是她想保护的。”肯定地，沙加开口：“我说过，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这世界…那并非玩笑话。”

    “所以你的意思是…”贵鬼皱眉。

    “同样守护这个世界，不同的只是从保护雅典娜变成了阿维雅…对我来说没有不同。”沙加淡然。

    沉默，贵鬼剩下所担心的只有一件事：“可…如果你真的做了圣魔天使，只怕你真的无法成佛…”

    听贵鬼这话，沙加沉默了。许久，他这样开口：“只怕，从放不下她的那天起，我就已经无法成佛了…佛要的是普渡众生，博爱、大爱却唯独没有私情…”说着，他微微露出一个苦笑。

    “原来被誉为最接近神的你也动了真情…”突然，贵鬼淡笑起来：“我还以为阿维雅只是一厢情愿，现在看起来…”

    “不，对于情和爱这一类字眼，我从不曾明白…”沙加轻轻摇头。

    这话让贵鬼不解：“可你的决定…”

    “我只是遵从了自己的选择…此生第一次。”沙加的声音有些空灵，“我从小与佛祖对话，看遍世间苦难，本以为看透一切…自她死后，我才第一次开始学着用她的角度思考…”

    贵鬼微微歪头，不明白沙加想表达什么。

    “人间本就不公平，充满了苦难…而我又一直用着种如是因，收如是果的心看这世界，这才能平静看世间不公…可当真如此吗？阿维雅的人生何时得过她应有的？”悠悠地出口，沙加十分平静，这些问题他已经想过很久，“恶魔究竟是好是坏我不便评价，只是，因为她是恶魔便与人类与神差了那许多…即便是我，也会疑惑。何谓因果？又或…因为她是恶魔，才有了这样的结果…”

    回想起同阿维雅在一起的时间，贵鬼轻叹：“你的意思是，佛祖也是不公平的了？”

    “正是因为看不透，才有这样的结论。”沙加低头看着阿维雅佛洛斯的睡颜，“而在思考过那些，我便知道自己再无法成佛。之后便有了由着自己的想法…即便是保护恶魔，成为恶魔又如何…但这却与你说的真情无关。”

    沉默很久，却是贵鬼笑了出来。

    侧头看过去，沙加有些不解：“笑什么？”

    “解释了这么多就是想避开情这一字…可我反倒觉得沙加前辈很喜欢阿维雅。”抬手挡在嘴边，贵鬼依旧笑意满面：“我可不是那时的小孩，会被沙加前辈绕进去。”

    “…贵鬼，我是当真不懂。”被贵鬼顶的抿抿嘴，沙加侧头：“你应该清楚，我会保护阿维雅只是因为随了自己想做的事。”

    “不懂可不是不爱，”有点调侃地看着沙加，贵鬼笑：“之前罗喜误以为阿维雅喜欢我时，你为什么阻止得那么快？”

    难得的被说到无语，沙加沉默半晌：“那是…”开口却没说出来。他很清楚，自己不想听罗喜叫出那声师娘，更有隐隐不安，怕罗喜叫得并没错。可自己为什么要怕阿维雅喜欢贵鬼？如果对阿维雅只是对徒弟的情感，又怎么会要阻止她喜欢别人…

    很久，沙加长叹：“或许你说的没错。”

    沙加这样痛快地承认，贵鬼反而有些诧异，不过很快淡笑：“看来前辈说由着自己并非借口…不过，我却认为你可以更坦诚些…那些事若不是我提起，你不会承认…但若你真想由自己，你早该想到了。”

    再次沉默半晌，沙加侧头“看”向贵鬼：“我从小便摒弃许多情感，现在你说坦诚面对，我又怎么可能轻易做到。”他肯对贵鬼说这话肯承认他说的，便已经是极限了。再多的事情，他习惯性不想下去。

    “那就更破罐破摔些，如何？”说着，贵鬼又忍不住笑开了：“想做什么做什么就是了。”

    更破罐破摔些？对别人说着简单，对沙加却更难。不想再将话题继续下去，沙加干脆沉默。他算是感觉出了，贵鬼是在转着弯让他去想那些他最不该想的词。

    被发现企图，贵鬼也不再说下去，只是一直看着沙加淡笑着，让沙加微微皱眉，不知道贵鬼在想些什么。这么多年不见，贵鬼成熟了不少，只是从刚刚的对话沙加便知道，贵鬼小时的恶劣依旧被很好地隐藏在外表下，没少去半分。

    醒来时，阿维雅佛洛斯是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熟悉的气息让她一点都不想动弹，便趁着人看不到又将眼睛闭上。

    “醒了就起来，已经很晚了。”沙加当然知道阿维雅佛洛斯的小聪明，直接点破。

    果然不是梦啊…师父在她身边，肯保护她而不是雅典娜…露出笑容，阿维雅佛洛斯抬手就勾在了沙加脖子上，将头埋进沙加胸口耍赖道：“不起。”

    “理由。”沙加的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喜怒。

    “要是我放开之后师父走了怎么办。”阿维雅佛洛斯强找理由，“我才不放，不起。”

    “……我不会离开了。”明知道她只是找理由，沙加还是这样回答着，将她放下，之后语气瞬间变了：“所以不许赖在我身上，你早就不是小孩了。”明明应该已经习惯阿维雅佛洛斯在自己怀里，刚刚耍赖的样子却让他心跳有些不稳。

    知道赖不过去，阿维雅佛洛斯朝着沙加灿烂地一笑，之后转身跑开：“贵鬼，贵鬼，今天早餐是什么？”

    因为跑地太快，一出门就撞在了贵鬼身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稳住身体，阿维雅佛洛斯抬头瞪着贵鬼：“你撞我做什么！”典型地恶人先告状。

    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也没回答今天早餐是什么，贵鬼盯着她看了很久，向屋子里瞥去：“阿维雅…我怎么觉得从沙加前辈回来，你就变得比罗喜还小了？”淡淡地说着，意有所指。

    正好沙加跟着走出来，看了一眼贵鬼接着又看了看阿维雅佛洛斯，轻轻摇头：“冒失的毛病没改一点。”

    被说了反而很高兴，阿维雅佛洛斯背着沙加瞪了贵鬼一眼，不就是恶人先告状吗，至于这么损她嘛…眯眼，阿维雅佛洛斯不爽：“又不要你照顾。”意思是就算是小也有人照顾。

    淡定地看了她一眼，贵鬼歪头，笑：“那好，今天早饭没有你的份。”跟阿维雅佛洛斯计较，他擅长得很。小时候是她照顾自己当然被欺压，至于现在？必然要报仇。

    “……”两句话少了一顿早饭，阿维雅佛洛斯气地咬牙切齿，二话不说周身泛起的黑雾已经冲着贵鬼而去。

    而贵鬼，头也没回就料到她会动手，身形一闪就没了踪影。

    “想跑？看我不逮着你！”人影一闪，阿维雅佛洛斯跟着追了出去。

    沙加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显然没反应过来，而等反应过来，两人早就没了身影，想追都追不到。侧头，他看着从隔壁卧室走出来的罗喜：“他们经常这样？”

    点头，罗喜这种时候看起来比贵鬼还要成熟，叹了口气认真道：“自从阿维雅姐姐出现，师父的威严就全都泡饭吃了。”

    “……”沉默地看看罗喜又看了看二人消失的方向，沙加突然想起了什么：“贵鬼吃完早饭了？”

    “吃了啊，怎么了？”罗喜歪头。

    抬手抚额，沙加轻叹：“难怪会把她引出去…”

    贵鬼说得没错，阿维雅今天是没早饭可吃了。

    知道自己不会不让她吃早饭便将她引走，说不好还要打一个小时分不出胜负…而等她回来也吃不成早饭了…当真是长大了，学会欺负阿维雅了，好手段。想到此处，沙加侧头看向罗喜，开口，声音平静：“既然你师父不在，今天我来教你便是。”

    明明沙加的样子很正常，罗喜却浑身上下打了个哆嗦，只觉得一瞬间面前的人浑身散发着什么可怕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