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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屑倒流之夜

曹不 2019-02-18

四

艾俄洛斯猛得睁开了眼睛。

星空，凉风，石头台阶，火时钟。身边的婴儿还在酣睡。

他大口大口呼吸着夜风的新鲜空气。他不知是该叱骂这玩弄他命运的神明，还是跪下来感谢上苍再给了他一次机会。

他一刻也没有停留，背起箱子抱起雅典娜直接跑到双鱼宫后入口。阿布罗狄与他迎面撞上，那张绝美的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艾俄洛斯一言不发，只是拉开了圣衣的箱子。
璀璨的光芒洒遍了花海和夜空，仅仅一刹那，射手座圣衣就由星座形态变为着装形态，覆盖上了艾俄洛斯的身体。

“你……好像跟以前有些不一样。”阿布罗狄也摆出了备战的姿势，喃喃说着。“让开。”艾俄洛斯将弓与弦拉成了一轮满月，手中黄金之箭直指美之战士。阿布罗狄握紧了手中的玫瑰，有一丝汗水顺着俊秀的鼻梁滑下。是因为自己杀气过重了么？若是能让他就此让路也好，可惜与那貌似女性的外表相反，这也是个相当倔强的战士。

阿布罗狄率先出手，玫瑰花雨漫天卷地扑面而来。他的动作很快，但艾俄洛斯更快。这一切都被一道金色的光芒笼罩，黄金之箭凝聚着强大的小宇宙，以无以伦比的速度冲进了花雨，将花瓣碾得粉碎。箭矢扎进了阿布罗狄的肩膀，血如泉涌，他踉跄着退后。

这样，便能保证他失去战斗力，再也不能继续追踪了吧。艾俄洛斯保持着着装的形态，飞速冲进了双鱼宫，朝着下面掠去。身后是阿布罗狄痛苦的呻吟声。

击败修罗比阿布罗狄稍微多花了一点时间，但也没有向“之前”那样缠斗不休。如果自己能早点穿上圣衣，定下决心，燃起斗志……就好了。不过现在不用关心这些。他现在需要关心的是……

“里亚！！”跑进狮子宫东侧庭院，艾欧里亚也刚好听见他的呼唤，抬脸看他时满脸的不安变成了笑意。他朝他跑了过来，“哥哥？你回来了！你看，我给你编了一个祭典上用的……”

“别管这个了。”拿过灯芯草茎编成的花环扔在一边，艾俄洛斯一把抓住弟弟的手，紧紧握住。“里亚，你现在跟我走。我们离开圣域。”

艾欧里亚这才注意到哥哥全身覆盖着圣衣，这是圣斗士即将调动全部力量作战时才有的姿态，瞬间让孩子绷紧了神经。更何况，哥哥手里还抱着一个婴儿，他没见过几次也知道是雅典娜的婴儿。任谁都看得出一定出了大事。

看着艾欧里亚呆住的样子，艾俄洛斯只觉得一阵心痛。“当然，如果你留在这里，就得答应我，不论听见什么响动，都千万不能……”“我跟哥哥走。”艾欧里亚一下子抓紧了哥哥的手腕，声音里几乎带了哭腔，“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艾俄洛斯伸手抚上弟弟脸颊，犹疑地说：“我得先告诉你，这次的路途恐怕千难万险，而且我们未必都能活着……”
“那我也要走。”年轻的圣斗士，脸上已有了与他年龄不符合的坚毅，“哥哥的选择一定是对的。而且我有个感觉，如果不走，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他一手抱着婴儿，一手则拉着弟弟，沿着狭长的石阶一路向下。每走过一宫，离希望就更近一些。

经过巨蟹宫的时候，理所应当受到了迪斯马斯克的拦截。

“怎么，就算你穿上圣衣——带着两个累赘，还想跟我打吗？”
听见累赘这个词，艾欧里亚不安的看了艾俄洛斯一眼，得到了一个安心的眼神。面对巨蟹座的嘲笑，艾俄洛斯心如止水。“对付你，足够了。”
迪斯马斯克的脸一瞬间因为愤怒而扭曲，但很快恢复了一脸邪笑。瞬间，积尸气弥漫了整个巨蟹宫，随后墙壁和地面上伸出了无数的手臂，地狱的亡灵们来拖他们下地狱了。

艾俄洛斯自信一笑，出拳。金色的电网扫过巨蟹宫的墙面和地面，每秒打出一亿的光速拳重重砸在不肯安息的亡灵身上，毫不留情的将他们打回了地狱。哀嚎声响彻了偌大的空间，又很快恢复了寂静。

没想到自己的绝招竟如此不堪一击，迪斯马斯克的面色更加难看了。艾俄洛斯却似是无视了他的反应，只是回头微微一笑，对着一脸羡慕崇拜的艾欧里亚柔声道：“这就是原子闪电光速拳的真正威力。有朝一日，你的闪电光速拳也能打出这个威力。”艾欧里亚使劲的点着头。

积尸气几何级增长了起来，那是迪斯马斯克燃起的小宇宙。艾俄洛斯也架箭上弓。两人凝视着对方，眨也不眨的关注着对方的动作。
而就在两人即将出招之际，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那个声音很优雅，很低沉，隐含威严。这是艾俄洛斯很熟悉的声线，却又非常的不熟悉。
那个声音说：“迪斯，退下，你不是他的对手。”

巨蟹座半跪下来行了一礼，狠狠瞪了艾俄洛斯一眼，终于退到一边。

艾俄洛斯缓缓将视线移到一根宫柱之后，那里缓步踱出一人。漆黑的长发，及地的长袍，青铜面具在暗淡的光线下反射出诡异的光辉。

“……撒加。”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握弓的手还是颤抖了一瞬。与他遥遥相望的那人伸手揭开面具，裸露出的俊美容颜确实是自己不愿相信又不得不相信的人。还有那一模一样的小宇宙，即便眼前的人瞳孔中闪着嗜血的猩红光芒，这个人也只能是撒加。

“艾俄洛斯，你真的很顽强。让我多费那么多周章。”他叹息着说，“你为什么就不肯乖乖的去死呢？”

艾俄洛斯握紧弓箭，屏住呼吸，神经一刻也不敢放松。

“交出雅典娜。”
“……我拒绝。”
撒加忽然笑了出来，大笑。他笑个不停，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

艾俄洛斯几乎呆住，却见撒加忽然盯着他，瞳孔中满怀杀意。“你不会以为你有拒绝的权利吧？！艾俄洛斯，你得单纯成什么样啊。你这个样子怎么当教皇？！为什么被选中的会是你，我真不明白！！”

“不是的！我也没有——”话语戛然而止，他看见撒加摆出了出拳的姿势。但是艾俄洛斯却没感受到他有燃起小宇宙。只见撒加唇角露出嘲讽的冷笑，“艾俄洛斯，你以为我在对你出拳吗？不。在你的战斗还没有开始之时，你已经输掉了。”

艾俄洛斯浑身僵硬，他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想要伸出手去却已经晚了。他的弟弟，一直守在他身后的艾欧里亚就这样从他身边跑过，如一架机械一般听话的来到撒加身边。

他的弟弟眼神呆滞，神情木然。就在他和迪斯马斯克全神贯注对峙的时候，撒加轻易用幻胧魔皇拳控制了艾欧里亚。

“我讨厌你那过人的超直感。对你出拳，一击失手就满盘皆输——当然得朝着你的软肋出手。”撒加将眼前的孩子抱起，搂在胸前。撒加的动作温柔的就像曾经和他一起训练艾欧里亚的那个好兄弟，却让艾俄洛斯如坠冰窖。撒加将一柄黄金匕首抵在艾欧里亚脖颈上，那柄连神都能杀死的匕首。

艾欧里亚揉揉眼睛，仿佛刚从一场梦里醒来。他呆呆的看着已身在彼方的哥哥，挣扎着想要跑过去，锐利的匕首却划破了他的脖颈，露出一丝细细的红，顿时僵住不再动作。即便在训练场上千锤百炼，遇到敌人还受制于人，对这个年仅七岁的孩子还是第一次。艾俄洛斯清楚的看见了弟弟眼中透出的恐惧，以及微微颤抖的胳膊，这让他几欲癫狂。

“我再说一遍，交出雅典娜。”

艾俄洛斯握紧了拳头，他望着手中酣睡的婴儿，再看看对方手中瞪大眼睛看着他的弟弟，只觉得仿佛有巨大的力量在撕扯他的心。

“交出雅典娜，我就放了艾欧里亚。我言出必行，你知道的。何必为了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女神，牺牲自己弟弟呢。”

就算这样……就算是这样！

一直以来都以圣斗士的身份而活，一直都认为为女神而献出生命是无上的荣耀。可是……可是！
他知道自己在动摇，是因为那个恶魔的声音太低沉太有诱惑力了吗。他无法抑制自己去考虑那个恶魔给出的选择。但是看着雅典娜，那双澄净的眼睛注视着他的时候，他又知道正义延续的希望在自己手中，自己只要还是艾俄洛斯，就不能背弃使命……

一声轻笑忽然传来。艾俄洛斯吃惊的看向弟弟，艾欧里亚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那表情却像是要哭出来。
“我知道的……”那孩子的头低了下去，喃喃地说：“哥哥……对你来说维护正义是最重要的，我也一直都很崇拜这样的哥哥……哥哥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有更需要你的人，有更需要你去做的事……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
他的声音里弥漫着和童音不符合的悲哀，“我只难过一点，那就是我太弱了。我帮不上哥哥的忙，只能成为你的累赘。那么至少……不要让我阻碍哥哥的脚步……”
他忽然握住了裸露的短剑剑柄，往里一推，随后将自己的喉咙送了上去。

视野里忽然变得一片鲜红。艾俄洛斯呆呆的看着大股的血液从弟弟喉咙里喷溅出来，那小小的身子也从撒加身上滑了下去，摔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冲过去的，只知道抱起弟弟身子的时候，那双眼睛再也不能睁开来看他。视野依旧带着鲜红，怎么洗也洗不掉。

“……你弟弟这么做，是为你争取了逃离的时机，可是你辜负了这个机会，留在这里不愿离开。”撒加的声音传来，仿佛很远又仿佛很近。“你究竟在寻求什么？”

艾俄洛斯抬眼看他，他放下弟弟尸身，燃起了浑身的小宇宙。

“可惜，被仇恨和悲伤占据了胸膛的你，是无法打败我的。”身子重重砸在宫殿的墙壁上，艾俄洛斯任凭自己摔落地面，却连爬起来的欲望都不甚强烈。“你既不再冷静，又失去了目标，连战斗的意义都找不到的你，又怎么能打赢这一战？”

他看着身着圣衣的撒加踱到他跟前，轻轻叹息。“那么，我就做件好事，送你去和艾欧里亚见面吧。”他这么说着，双手举过头顶，做出了交叉的姿势。

在星爆将自己的身体粉碎之前，艾俄洛斯轻轻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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